前几天看完了《封神》,虽然有些地方改编确实离谱,但是也看出了一些比较考据的地方,正好这段时间在看殷商时期历史研究的论文,找到了一些电影中有趣的考据之处。不是学历史的,可能有错误,欢迎指正。
1. 伯邑考:
(资料图片)
伯邑考名邑,生前应被称为周邑或伯邑,伯为长子之意,考为亡父之意,是周邑死后,周朝后人对他进行祭祀的敬称,但后世由于对此习俗的误解导致了伯邑考这个名字的误读,实际上在周邑活着的时候,他是不能被称为伯邑考的。周邑在周文王被关押期间在商朝担任质子,为帝辛赶车。在这一时期,他可能还跟着纣王参与过南征战争,并有一定的功绩。
2. 纣王:
纣一字是后世赋予,在电影中他被称为殷寿。《史记》记载:“帝乙......少子辛......帝乙崩,子辛立,是为帝辛。”因为商朝的日神崇拜,所以每个商朝人会有一个以天干为名的日名,纣王的日名是“辛”,“子”是商朝王室的姓,氏不明(按照殷墟已发掘的墓地推测有可能是冉)。而按已出土的青铜器铭文上记录,纣王的常名为“受”,因此纣王也可以被称为“辛受”或“子受”。殷字有可能出自以封地为氏的传统。
3. 太子:
虽然电影中没出现,但是《封神演义》中太子殷郊还有个弟弟殷洪。不过历史上并无这二人,历史记载帝辛只有一个儿子,被称为小王,名为武庚,也称为禄父,妲己的儿子。武庚在商亡后被封在殷都管理旧民,周武王命自己的三个弟弟负责监视。但是武庚与三监联合掀起三监之乱,随后被周公和召公镇压,兵败逃亡被杀。
4. 姜王后:
从姓氏来看应该是出自姜姓部落,但历史上并无此人,原型可能是鬼侯女鬼芈(也就是电影中的四侯之一的女儿),属于方国之女。另外姜王后的浴池发带造型是典型的商朝发型,在这一点上莫名的考据。
5. 妲己:
电影中是冀州苏护的女儿,被狐妖附身。不过历史上的妲己来自苏氏部落,也即有苏国,是在帝辛攻打有苏的时候所娶的,《竹书纪年》记载:“九年,(纣)王师伐有苏,获妲己以归”。己姓,苏氏,妲己中并没有她的本名。在历史上,妲己可能是帝辛的王后,根据历代王后的取名规则,妲字可能是妇字的误写,妲己应被称为“妇己”。妲己在历史上可能还有一个叫苏忿生的弟弟,他是姬周的盟友,在周朝时担任司寇。虽然历史上的妲己是坏女人,根据周与苏两方国的交往以苏方国和苏忿生的结局,妲己在灭商事业中可能担任了周的盟友角色,周文王被释放也可能有妲己的帮助。不过妲己的死与故事中类似,帝辛自焚死后,妲己和另一妃子(可能是鬼侯女或有莘氏女)上吊自杀。
6. 王子启:
在帝辛进城奉首级时,轿辇上一坐一站着两个人。坐着的是帝辛的父亲帝乙,站着的是他的长兄“微子启”。《史记》记载:“帝乙长子曰微子启,启母贱,不得嗣。”王子启虽是长子,但因为母亲地位低下而不具备继承权,但不确定是否在早期和帝辛经历过夺位之争。其中“微”是他的封地,“子”为姓,“启”为名。微子启的结局与电影中并不一样,在历史上,微子启多次进谏帝辛无果后投奔了姬周,并在周朝时受封为宋国国君,后世也称他为“宋微子”,他在历史上是以贤臣形象出现的。
7. 箕子:
王子启和帝辛的兄弟。箕子是周文王的引荐人,后来也投奔了姬周,周朝时期,他被封到了朝鲜半岛,他的封地被称为箕子朝鲜,他也是朝鲜的祖先之一。
8. 帝乙:
帝乙、帝辛与周文王可能为姻亲关系。《周易》归妹卦六五爻曰:“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。”此卦讲的是帝乙将自己家族中的女性(可能是他的女儿,帝辛的姐妹)嫁给周文王。不过在后世记载中周文王的王后,周武王的母亲为“有莘氏的太姒”,而非商女子。
9. 姜子牙:
姜子牙原名吕尚,姜姓吕氏,祖辈曾被封吕地,后为吕国。同时他还有一个属于商朝的日名“甲”——山东西周遗址高青陈庄M18中出土青铜器铭文“丰启作厥祖甲齐公宝尊彝”,齐公即姜子牙,祖甲是他的另一尊称。从日名来看,似乎可以判断吕尚曾在殷都或朝歌生活过,结合他的姜姓和经历,他也许曾经是以奴隶身份进入殷都或朝歌,后成为一名屠夫。
10. 四侯:
电影中周文王为西伯侯,实际上他更有可能是周方伯或西伯,在商朝,非本族人的部落被称为方国,而本族人建立的则为侯国。因此周文王本质上是无法称为侯的,而崇国则是商人国家,因此为崇侯。
11. 崇侯:
电影中崇侯和周文王是同事,而周发与崇侯之子也是同事。但历史上崇侯国是周国的直接上司,他负责监督周国,并且定期从周国征收他们所捕获的奴隶。因此周人对崇国恨之入骨,根据考古发现,在周人攻陷崇国后,随即拆坏他们的城墙,破坏他们的坟地,将崇国的一切都毁灭殆尽,可以说是挫骨扬灰了。
12. 伯邑考之死:
西伯实际上是周文王被放出羑里之后才被封的,《史记·殷本纪》中记载:“西伯出而献洛西之地...纣乃许之...为西伯。”而周邑则在这场册封仪式中被作为人牲杀祭。有学者认为,帝辛把人肉酱赐给臣下,应该是一种结盟仪式,即献祭后通过分食祭品来分享福佑,而在这场祭祀中,食用伯邑考的肉酱的人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周文王、周发、周公旦以及他的其他儿子。而伯邑考死后,周父子获准返回周原,灭商事业也就此开始。
13. 人祭:
电影中可以看见帝乙拿了一个人头骨杯,这实际是在隐晦地提及商朝的人祭传统。在商朝人祭盛行,根据甲骨文记录,人祭的手段多样且血腥残忍,在帝辛时期,帝辛减弱了对日神的祭祀,但加强了对祖先神的祭祀,随着宫廷内部斗争日渐激烈,祭品也更多地选用了商朝贵族,有记录的比干、鬼(九)侯、鄂侯都有可能是在斗争失败后遭到了人祭,因此在这一时期,整个殷都和朝歌的贵族都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之中。
14. 周文王被关:
周文王在电影中因周发求情而被关押。历史上周文王是因崇侯虎的诬告而被关押羑里,关押时间记载有三年到八年不等,在这段时间里,周文王深入研究了蓍草占卜,并初步完成了《周易》。随后,他被周邑和其他儿子、臣子用珍宝美女(也即有莘氏女莘姒)所营救,被封为西伯。
15. 甲骨占卜:
在电影中有一场占卜戏,是一个人站在大骨头前,指到哪下面烧到哪。实际上这是商代的甲骨占卜,占卜者被称为贞人,也即巫师。贞人是商朝颇有权势的权力集团,他们的占卜可以左右商王的决定,在历代商王的历史中都有贞人的身影出现,但是商朝末期,贞人的力量也逐渐衰弱。在贞人进行甲骨占卜时,会现在上面钻出一个个浅窝和沟槽,然后用炭火来烧出裂纹,根据裂纹来判断吉凶,并记录在甲骨上。在电影中占卜时出现了太阳被遮蔽,这可能是暗合一个历史事件。《古本竹书纪年》记载:“辛受时天大曀。”也就是出现了阴云天以及刮起大风,这可能延续了一段时间,以至于被作为重要事件记录了下来。
16. 舞蹈:
电影中出现了三次舞蹈。妲己的那个不算,即宴会上的猛男裸身舞和占卜时的面具舞。
①武舞:前者可能是万舞中的武舞,身材健美的舞人手执缰绳或武器跳舞。舞容整齐、有气势,乐器中有鼓,动作刚劲有力,豪放粗狂,气势恢弘。舞蹈时同进同退,整齐划一,这与战场上将士征战进攻场景很相似。
②魌舞:也即巫头戴魌头假面进行舞蹈的巫舞。跳魌舞的巫人形象头戴高羽冠,好似孔雀开屏,面目狰狞恐怖,口有獠牙,耳朵旁边配有耳饰。其中的高羽冠可能象征着商代的图腾——玄鸟。跳舞的人为方相氏,也被称为狂人或狂父,是巫师的一种,常穿黑衣红裳,带狰狞的面具,披熊皮,舞蹈吼叫以驱除鬼怪。他们的活动也属于傩的一种。
17. 姬:
姬为周的姓,因此他们也被称为“姬周”。姬姓出自姜姓的有邰氏部落,为姜嫄之子后稷。后稷曾在尧帝朝廷担任过“农师”,他的后人后离开有邰氏居住的周原投奔游牧部落,可能由于居住接近姬水,改姓为“姬”。后来古公亶父(周太王)又带领族人重新回了已被荒废的周原,成为商的附庸,同时以地为氏,正式成为姬周。
18. 姓氏:
古代女性用姓,如“邑姜”“太姒”,而男性则用氏,因此文王和武王应名为周昌、周发。(当然周公也不叫姬旦)
19. 朝歌:
商朝后期的都城在实际上一直都是殷都(也即如今的殷墟),在帝乙时期和帝辛执政早期,政治中心都在殷都,但帝辛后期,政治中心逐渐转移到了陪都朝歌,最后也在朝歌结束。但电影中从一开始就将都城设置在了朝歌,这是有一些不同的。
20. 神农:
另有一件有趣的事,姬周先祖后稷的同母弟弟台玺(有邰氏)有个弟弟名为叔均,《山海经·大荒西经》记载"稷之弟曰台玺,生叔均...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,始作耕。”“叔均乃为田祖。”《周礼》则曰:“田祖,始耕田者,谓神农是也。”因此姜姓神农和姬周本质上出于同源。
21. 白衣:
可以看到电影中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是穿着白衣为主。按《礼记》中记载:“殷人尚白......戎事乘翰,牲用白。”殷人推崇白色,祭祀时牺牲白色等级最高,打仗的时候也喜欢用白色的战马(不过电影中只有姬周兄弟的马是白色的,其余马都是棕色),因此可以看到电影进入朝歌之后,沿路基本都是着白衣的人。
22. 黄衣:
《坤》卦六五“黄裳,元吉”,穿的就是黄色的裙裳,因此黄色的裙子可能是贵族穿着。不过电影中直接用在了衣服的装饰上。
23. 服饰:
电影中的服饰交领和上下装为主,这个还是比较符合的。不过商代奴隶主贵族的男士服装领形,至少有交领、圆领、大翻领等多种形式。袖子一般均为窄袖形。衣长一般齐膝上下,下身有裤子或胫衣
24. 头饰:
商代奴隶主贵族戴的帽子,有帽箍和加卷筒形装饰的帽箍,另外还有一种羽状高冠;在战争场合则戴青铜胄,胄顶上有铜管可以插饰羽毛(也就是军人们头上高高的羽毛)。至于更多出现的发冠则是至少秦汉之后出现的了,商代时没有这种款式的。
25. 房屋:
由于商周时期生产较为落后,所以房屋大多低矮,且用茅草作为屋顶,这点还是非常写实的。
26. 奴隶:
为了生产、生活和祭祀的需要,商朝经常从外地抓奴隶,或要求附庸的方国、诸侯国上贡奴隶,奴隶中占据多数的就是姜姓的羌人。奴隶大多是衣衫不整(或者干脆不穿),也没有鞋子,男性多光头或辫子,女性多辫子,奴隶主会牵着辫子来支配奴隶,所以也出现了代表抓着奴隶辫子或绳子的“奚”字。
总的来说这个电影在历史同人小说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次改编,虽然有很多场景和服饰很怪,但是也不乏考据之处,尤其是朝歌城和仪式表演。以及这个妲己让我想起了哪吒传奇,她真的,她超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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